

恒常学习
淤泥中的觉醒者
秋蝉脱壳悬于枯枝,空壳随风摇曳如告别的手势,新生的蝉翼却已振向更高处的阳光。这般景象暗合《中阴闻教得度经》的开示:「死亡非终点,实为中阴身飘荡的渡口。」佛教所谓的「死亡」,是色身 (肉身) 如旧衣褪去;「往生」则是业风吹送下,心识如蒲公英寻觅下一片土壤。两者之差,不在躯壳存灭,而在能否看穿生死帷幕后的觉性明光。
佛陀在《楞严经》点破关键:「一切众生,从无始来生死相续,皆由不知常住真心。」死亡如同浪花碎散于礁岩,往生却是海水再度凝聚成新波——看似形态更迭,实为同一心性的流转。藏传佛教唐卡绘制的「六道轮回图」中,阎魔手持业镜映照众生行迹,非为审判,而是揭示「往生何处非由神定,实乃自心业力牵引」。曾有婆罗门问佛:「人死后何存?」佛陀拾起陶罐摔碎,反问:「陶片归于尘土,陶匠的手艺可曾消失?」
净土宗将「往生」喻为莲华化生,《阿弥陀经》说:「执持名号,一心不乱,其人临命终时,即得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国土。」这不是逃避死亡,而是以佛号为舟,横渡生死业海。日本茶道中的「残月」茶碗,刻意保留烧制裂痕,恰似提醒:往生的净土不在他方,而在破碎中看见圆满的智慧。禅宗公案记载,临济义玄禅师示寂前忽挥杖大喝:「谁知吾正法眼藏,向这瞎驴边灭却!」语毕端坐而逝——死亡对他而言,不过是卸下渡船,登上彼岸。
现代人面对死亡,或恐惧如坠黑洞,或执着数位遗产永存云端,皆因误认「往生」为生命延续。佛教的「往生观」却如《法句经》偈颂:「如河漂草木,依流则东西;业力牵引故,众生亦复然。」 加护病房中的念佛机,不是为延长心跳,而是以声波震动唤醒昏沉心识;善终病房推广的「正念呼吸」,正是将最后一息化为觉照的契机。
真正的「往生」不在他方净土,而在穿透生死迷雾的当下。《金刚经》云:「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。」当老僧于茶汤蒸气中看见虹光,当癌末患者于疼痛中体悟无常,便是将死亡化为「往生」的证悟时刻。京都禅寺的枯山水,以白沙波纹喻生死海,石组如岛屿象征涅盘——扫帚划过沙痕的每一瞬,皆是旧死与新生的共舞。
西藏天葬台上,秃鹫食尽血肉,喇嘛诵经声中,亡者心识如鹰翼展向虚空。这残酷而诗意的仪式,实践着《西藏度亡经》的教诲:「识自心相,即见法身。」死亡不是终结,往生亦非新生,恰似浪归大海时,方知自身本是水——那跃出浪尖的剎那,不过是认清本源的觉醒瞬间。
作者:宁珑
香港中文大学佛学研究硕士毕业生。
缘份,就像种子要遇见阳光和水才能成长。每一种偶遇或许都不是巧合。既然我们有缘相聚、相识、相处或求学,就不必执着这是因,还是果,只要活好自己每一刻,真诚对己对人,必是有智慧的人。